“师父，为什么？”

洛轻云似已放弃了挣扎。

“你问我为什么嫁祸白云，还是问我为什么要杀你？”

“为什么要吃长生丹？

您不是教导我们，要以天下苍生为念，种善因，得善果，替天行道，行善积德。

这些都是您教我的，弟子矢志不敢忘怀。

为何您要走到这一步？”

看得出来，洛轻云是真的很伤心了。

她也完全放弃了逃跑。

毕竟师徒一场，沉若水也有几分不忍心。

她没有马上斩杀洛轻云，只是伤感地道：“因为为师自知时日无多，若不吃长生丹，我还能活几时呢？”

“可是，为了自己活，就要去剥夺那么多无辜的生命吗？”

“哪有那么多无辜，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。

徒儿，你若是觉得不能接受，不妨换个角度去思考。

为师不吃长生丹，为师就会死。

就好象是动物不狩猎，也会饿死。

我只是想活着！这两种行为，又有什么不同？”

洛轻云：“……”

还能这么解释？

洛轻云不认可，但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反驳。

“为师做了一辈子的好人。”

沉若水悲伤道：“早年，为了制裁一个滥杀无辜的魔头，我和几位师兄弟，拼尽全力斩杀魔头，才平定了一方浩劫。

否则，那个魔头，还能大杀特杀，我们拯救了千人、万人的生命。

但是，我们都因为超负荷使用禁术，折损了大量阳寿。

我们曾经救了那么多人，现在，只用十之一二的人命，来换我们百年的寿命，难道就罪大恶极吗?”

洛轻云沉默。

她只知道，这样不对，却也无法反驳。

她的师父，偌大的名气，都是行善积德换来的。

但行善积德不能延年益寿，名声也不能当饭吃。

在生死关头，她终究是走上了一条以前不会走的路。

“徒儿，为师也没有办法。

人族没有你们妖族那么长的寿命，你可以慢慢修炼，积攒功德，或许有天就成仙了。

我们不行。

人生只有这么长，不延年益寿，尚且很难等到仙缘，何况是我们这种受了伤的。

听师父一句话，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。

我也不杀你，好不好？”

洛轻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。

她无法答应，也不想去死。

她只能问道:“师父，你说过，善心方可成仙，顺天道，应天命，方可得道。

为何……”

“你见过哪个善人成了仙？

不过是让人安分守己的骗局罢了。”

沉若水无情得揭露了世界的真相。

从未听说哪个人因为善良成仙的。

只听说过哪个好人又被坏人给骗了杀了。

“在这世上，善良和正义，才是最大的骗局。”

洛轻云不语，看着师父手里的上善剑，此刻也感觉到无比的讽刺。

“上善若水，水利万物而不争。

然而，世人因水而亡的，不知凡几，所有的善恶，也不过是人为定义的罢了。

你只有活着，才能去定义善恶。

死了，也就什么都不是了。”

沉若水给洛轻云上了最后一节课。

“孩子，告诉为师，你想守着你心里的善去死，还是添加我们，好好活下来？”

沉若水给出了最大的诚意。

对这个一手培养出来的弟子，她的确是非常疼爱了。

洛轻云的内心也非常动摇，见状，沉若水继续策反道：“你想想你的家人，想想你自己的道途。

辛辛苦苦修炼了这么多年，如果在这里死了，岂不是很可惜？家人会不会很难过？”

洛轻云：“……”

父亲和妹妹已经死了，但她还有七个弟弟。

他们如果知道家人相继去世，也会很难过的。

而道途……她的确修炼得很痛苦。

“轻云，为师不会让你参与到这些脏事中来，你只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了。

这些罪孽，也算不到你头上。”

沉若水在一点一点攻破洛轻云心中的防线，洛轻云心中的底线，也在逐渐降低。

沉若水说得没错，她只要睁一只眼，闭一只眼就好了。

师父只是想活下去。

她也想活着。

狂风骤起，乌云层叠，象极了洛轻云的心境。

然而……

洛轻云却始终无法直接答应沉若水。

是什么在阻止她？

洛轻云审视自己的内心。

她不禁回忆起了自己的修行之路。

从出生开始，父亲就教导她，做神，一定要公平公正，做妖，也要顺应天道，以仁德为本。

但她爹也没那么公平公正，在涉及亲人的事情上，终究是偏了心。

还有师父的教导，种善因，得善果。

然而，事关自己生死，曾经匡扶正义的道门名宿，如今也成了刽子手。

他们都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，当初教她的，都是表面功夫。

但那些，真的是错的吗？

洛轻云想到了许多巡夜御史。

他们奋斗在黑暗中，默默守护着心中的道义。

身死道消之人，也有很多。

他们中也有很多人，是被她感召而来。

如今，自己真能背弃他们，背弃自己心中的道吗？

大雨哗啦啦地落下，雨水瞬间打湿了洛轻云的全身，却也让她的法力恢复了许多。

她是水妖，遇水则生。

这一场雨，是上天给她的启示吗？

“师父，对不起。”

沉若水期盼的神色顿时变得阴沉且狠厉。

“这天下那么多的坏人，不够你去抓吗？

那些王公贵族，世家乡绅，他们残害的人难道不多？

你为什么偏要揪着你师父不放呢！？”

沉若水愤怒至极，手中的上善剑，也指向了洛轻云。

这一次，她不会再手下留情。

“既然你不给为师活路，也不要怪为师不给你活路了。”

她的脸色阴沉，杀气腾腾。

洛轻云也没有言语，脚一蹬便朝远处逃窜。

“你以为下雨了，你就可以逃走了吗？

为师，比你更懂水！”

话落，沉若水挥动上善剑，丝丝缕缕的剑气急射而出。

细雨飞花！

这是若水剑法中的一招，剑气如细雨一般绵密，如飞花一般飘转不定，名字听着软绵绵，但是杀伤力却极为恐怖。

洛轻云知道，靠自己，她挡不住这一剑。

但是，她有鲛珠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