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人都惊呆了!
他们看向那个头戴王冠,脸上挂着残忍笑容的少年国王,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茫然。
他疯了吗?
难道他也被野猪顶了?
还是被顶脑门上了?
林恩伯爵,塞外之王,弥塞菈的丈夫,刚刚在铁王座厅,当着所有重臣的面,第一个站出来拥立乔弗里继承王位的权贵。
这等于是以奈德北境守护和林恩塞外之王的双重身份,为乔弗里的合法性背书。
这几乎是赌上了整个北方全部的声誉和力量,才换来了如今这看似平稳的权力交接。
可乔弗里呢?
他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,不是安抚这位最强大的盟友,更不是表彰他的忠诚。
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,毫无征兆地用最羞辱的方式,罢免了林恩未来的岳父,奈德·史塔克!
这是过河拆桥?
不,这连河都还没过完,他就已经开始拆桥了!
这已经不是愚蠢了,这是疯狂!
她想尖叫,想冲上去捂住自己这个蠢货儿子的嘴。
可是在这庄严肃穆的圣堂之内,在七神的注视下,她什么都做不了。
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。
看着乔弗里把一手天胡的牌打得稀烂。
完了。
一切都完了!
林恩会怎么想?
他会认为这是兰尼斯特家对他的羞辱和背叛!
以那个年轻人的心性和手段,他绝对会让整个兰尼斯特家族付出最惨痛的代价!
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事件的另一个中心。
出乎所有人的意料。
这位北境守护的脸上,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愤怒或羞辱感。
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,表情平静得象临冬城外冰封的湖面。
甚至……在那平静之下,还隐藏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解脱,甚至……还有一丝不可置信的狂喜。
生气?
生什么气?
他都快高兴死了。
不当了。
终于可以顺理成章地返回北境了。
本来他还琢磨,接下来该怎么跟乔弗里说他才肯放自己回去,毕竟自己是国王之手,处理国家政务才是自己优先做的事。
结果瞌睡来了,乔弗里这个大聪明直接递了个枕头。
老子终于不用再当这个该死的国王之手了!
终于不用再履行那个沉重到让他无法呼吸的承诺了。
劳勃,我的兄弟。
你看。
不是我不遵守诺言。
而是你那好大儿亲手将我从这个位置上给赶了下去。
我这实在是没办法。
我自由了。
奈德缓缓抬起头,迎上乔弗里那双充满挑衅的眼睛。
他没有争辩,没有愤怒,只是以一种最标准的礼仪微微躬身。
“遵命,陛下。”
这四个字,他说得异常平静。
却象一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抽在了乔弗里的脸上。
那份从容与淡定,让乔弗里精心准备的羞辱,显得象一场幼稚可笑的独角戏。
就在这时,林恩从人群中缓步走出。
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他会做什么?
他会当场发作,拔剑相向吗?
他会立刻收回自己对乔弗里的支持,让这场加冕仪式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吗?
瑟曦紧张得几乎要晕厥过去。
她怕林恩会说出真相!
然而,林恩什么都没做。
他只是走到了奈德的身边,同样对着乔弗里微微躬身。
“国王的意志便是王国的法律。”
林恩的声音清淅地传遍了整个圣堂。
“既然陛下已经做出了决断,我们自当遵从。”
“看来您终于可以卸下重担了。”
“君临的空气又湿又臭,我想,您一定早就想念北境那干冷清冽的寒风了。”
奈德看着林恩,也笑了。
那是发自内心的,卸下所有伪装和重担的笑容。
“是啊,我想我的壁炉和我的妻子了。”
两个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交谈着。
仿佛这里不是戒备森严的贝勒大圣堂,而是临冬城的某间酒馆。
自始至终,奈德甚至没有再多看乔弗里一眼。
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无视,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具杀伤力。
它象一根针,精准地刺破了乔弗里那刚刚膨胀起来的国王尊严。
他怎么敢的!
乔弗里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。
他想咆哮,想命令御林铁卫将这这个胆敢无视他的家伙拖出去砍了。
可这愤怒来的快去的也快。
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恩和奈德,在一众北境护卫的簇拥下,转身,坦然地走出了圣堂。
留给他的,只有两个决绝而又潇洒的背影。
以及满堂贵族那各怀鬼胎,意味深长的目光。
……
红堡,国王寝宫。
“啪!”
一个水晶酒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,四分五裂。
“蠢货!你这个无可救药的蠢货!”
瑟曦终于爆发了。
她象一头被激怒的母狮,美丽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扭曲。
“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都干了些什么?!”
“你把我们唯一,也是最强大的盟友,亲手推到了我们的对立面!”
乔弗里被母亲的怒火吓了一跳。
但随即,国王的威严让他挺起了胸膛。
“你敢吼我!”
“我才是国王!我想罢免谁就罢免谁!”
乔弗里梗着脖子,色厉内荏地吼道。
“你让其他权贵怎么看?”
“而且,你竟然还把奈德名正言顺地放走了!”
“他必然会返回北境准备和莱莎交战!”
“你完全可以以政务栓住他,到时候再给予他仁慈和国王的大度宽恕,让心急如焚的奈德返回北境。”
“奈德是一个看重荣誉的人,那时候你会收获奈德的一个天大的人情!”
“你呢,不光错过了这个机会,还让他带着一肚子气走了!”
瑟曦气得浑身发抖,林恩整她的时候都没有抖得那么厉害。
她指着乔弗里的鼻子,每一个字都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“你以为他为什么支持你?”
“因为他爱你吗?”
“因为他觉得你是个天生的国王吗?”
“不!他是为了利益!!”
“而你,你个白痴,你用最愚蠢的方式告诉他,你不是那个合适的人选!”
“他会杀了我们!乔弗里!”
“他会象捏死一只虫子一样捏死我们!”
“然后他会扶持史坦尼斯,或者蓝礼,又甚至是他自己坐上这张椅子!”
瑟曦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。
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林恩的可怕。
那个男人的智慧和手段,根本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。
她一跟林恩对线就没有好果子吃,每次都以失败告终,从半夜一直折腾到天亮才完事。
瑟曦根本无法想象,这次林恩生气,他又会想出什么新花样来折磨自己!
乔弗里被瑟曦描述的恐怖前景吓得脸色发白。
他确实是个蠢货,但他不是傻子。
他回想起刚才在圣堂里的一幕。
林恩……他没有生气。
他甚至还笑了。
为什么?
如果他真的像母亲说的那样,因为被羞辱而愤怒,他为什么不当场发作?
一个念头,如同闪电般划过乔弗里的脑海。
他忽然明白了!
“不,母亲,你错了。”
乔弗里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冷静,眼中甚至闪铄着一种“洞悉一切”的瑞智光芒。
“你根本就不懂林恩大人。”
“你以为他是个只在乎利益的小人,可他不是!”
“他是个真正的忠臣!”
瑟曦愣住了。
她象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自己的儿子。
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”
乔弗里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狂热的信赖。
“林恩大人认为,我才是拜拉席恩家族真正的雄鹿!”
“是一个强硬的,不受任何人摆布的国王!”
“结果,他证明了。”
“他没有因为我罢免他的朋友而生气!”
“他反而笑了!他在欣赏我!他在为我的果决和强硬而感到高兴!”
“而且我可以确定,林恩大人完全忠诚于王室!”
乔弗里越说越兴奋,他感觉自己彻底想通了。
他那核桃仁大小的大脑,将林恩的无视和轻篾,完美地解读成了欣赏与认可。
“母亲,你看到的只是表面,而我,看到了林恩大人的内心!”
瑟曦呆呆地看着乔弗里,张了张嘴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七神啊,我到底生了个什么玩意儿出来?
她忽然觉得,自己可能才是那个真正的傻子。
她永远也无法理解,自己这个儿子的脑回路,到底是怎么长的,清奇的很。
“至于首相之位,等林恩解决完莱莎就由他来担任吧,也算是我身为一个国王对臣民的仁慈。”
乔弗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。
他彻底将这件事抛之脑后。
“反正北境那群穷野人也翻不起什么浪花。”
“敢反水我就让奈德见识一下国王的手腕!”
乔弗里脸上,重新浮现出那种属于国王的狠厉。
“我真正的敌人,是蓝礼!”
“那个毒杀我父亲,还妄图窃取我王位的叛徒!”
“母亲,传我的命令,让泰温立刻集结西境大军!”
“我要让蓝礼那个该死的同性恋,知道背叛我,背叛拜拉席恩的下场!”
看着自己儿子那张写满了疯狂与偏执的脸,瑟曦的心沉入无底深渊。
她知道,一辆失控的马车,已经载着整个兰尼斯特家族冲向了悬崖。
原来自己很反感提利昂教训自己的儿子。
可现在,她多希望提利昂能出现在这里。
这样提利昂就可以替自己狠狠抽乔弗里几个耳光。
可是也不知道她那个该死的侏儒弟弟跑哪去了!
……
君临城外,国王大道。
林恩与奈德并辔而行,身后跟着弥塞菈、詹姆、贾坤以及数百名精锐的北境护卫。
他们没有片刻停留。
加冕仪式一结束,便立刻动身。
“就这么走了,真的没问题吗?”
奈德看着身后那座越来越远的君临,心中还是有些不安。
“有什么问题?”
林恩笑了笑。
“国王陛下不是已经恩准你告老还乡了吗?”
奈德叹了口气,脸上露出一丝苦涩。
“我只是觉得……有些对不起劳勃。”
“你没有对不起他,奈德。”
林恩的语气很平静。
“你答应他,守护他的血脉,守护这个王国。”
“但乔弗里不是他的血脉。”
“扶持他才是对这个王国最大的背叛。”
“你现在离开,才是遵守了你承诺的最好方式。”
奈德沉默了。
林恩的话,解开了他心中最后的枷锁。
是啊。
他没有背叛任何人。
守护血脉,他可以去守护劳勃的私生子;守护王国,他可以扶持林恩上位,这是对风雨飘摇的王国,一个最好的报答。
他只是选择了一条更艰难,但更正确的路而已,二者并不冲突。
“咱们怎么北上?”奈德问道。
林恩勒住缰绳,回头望了一眼那座笼罩在夕阳馀晖中的城市。
“咱们几个先去龙穴,骑凛冬先一步返回临冬城,这些护卫就让他们直接乘船北上吧,也好避免碰到莱莎的军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