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色的剑网,无声地裂开一道缝隙。
逐星舟缓缓驶入,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的血色水幕。身后的裂口,随即悄然闭合。
“长风兄,请随我来吧。”
剑陵圣人面无表情地在前方的战船上引路。
萧长风点了点头,示意逐星舟跟上。
两艘星舟,一前一后,向着那颗被战争阴云笼罩的金色星辰,缓缓靠近。
越是靠近,那股肃杀与血腥的气息,便越是浓郁。
李默的目光,死死地盯着那颗他既熟悉又陌生的主星。
曾经无比繁华的玄皇星,如今已是满目疮痍。大地之上,随处可见巨大的陨坑与崩裂的山脉,那是圣人级强者交手时,逸散的力量所留下的永久伤痕。
无数曾经辉煌的城池,都已化作了废墟。
只有最中心的那片局域,还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金色光幕之下,如同一座风雨飘摇中的孤岛。
那,便是玄天皇朝最后的壁垒——内城。
在金色光幕之外,密密麻麻的战争堡垒与修士营地,如同一圈圈的铁索,将其层层包围,水泄不-通。无数天剑山和附属宗门的修士,如同嗜血的鲨鱼,只待那光幕破碎的一-刻,便会一拥而上,将里面的一切,都撕成碎片。
而那层金色光幕,此刻也已是黯淡无比,上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,似乎随时都会彻底崩碎。
陈歌看着这一切,心中那份想要偷偷潜入的想法,彻底消失了。
防卫如此森严,又有圣人坐镇。想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入内城,无异于痴人说梦。
看来,与那位帝子的交涉,是唯一的一条路了。
剑陵圣人的战船,并没有靠近内城,而是在距离内城数千里之外的一座浮空堡垒前,停了下来。
这座堡垒,比天剑山的任何一座都要奢华,通体由某种不知名的金色神玉打造,上面雕梁画栋,仙气缭绕,与周围那肃杀的战争氛围,格格不入。
“金阳帝子,便在里面。”剑陵圣人停下战船,对着萧长风说道,“我只负责将你们引到此处。能否见到,见到了,又会是什么结果,便与我无关了。”
说完,他便驾驭着战船,头也不回地离去了,仿佛不愿在此地多停留一息。
萧长风深吸一口气,整理了一下衣袍。
他对着陈歌和李默,传音道:“跟在我身后,少说,少看,一切由我来应对。”
随后,他便带着三人,缓缓地,落在了那座金色堡垒的平台之上。
平台之上,守卫森严。
但这些守卫,穿的却不是天剑山的服饰,而是一种更为古老、华贵的金色甲胄,上面烙印着三足金乌的图腾。
是太初圣地的人。
他们看到萧长风一行人落下,并未阻拦,只是眼神中,充满了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漠视与轻篾。
仿佛在他们眼中,东荒的圣人,也不过是乡下来的土鳖。
穿过平台,进入堡垒内部。
里面,竟是一座歌舞升平的华丽宫殿。
仙乐靡靡,灵雾缭绕。
一群身着薄纱,容貌绝美的舞女,正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。
而在大殿的最上首,一张由整块太阳晶石打造的宝座之上,斜躺着一个身穿金丝羽衣的年轻男子。
他很英俊,面如冠玉,剑眉星目。
但他的气质,却无比的狂傲与霸道。
他斜倚在那里,一手撑着头,一手端着玉杯,眼神慵懒地看着下方的歌舞,仿佛这天地间的一切,都不被他放在眼里。
他便是曜日大帝之子,金阳。
萧长风领着三人,走到大殿中央,对着那金阳帝子,拱手一礼。
“望海城,萧长风,拜见帝子殿下。”
金阳,连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他依旧看着那些舞女,仿佛没听到萧长风的话。
萧长风也不敢动怒,只能保持着躬身的姿势。
他从储物法宝中,取出了一个玉盒,双手奉上。
“初次拜见殿下,区区薄礼,不成敬意。”
那玉盒之中,装着一株五千年的“静心圣莲”,虽然比不上九窍破境丹,却也是圣人级的宝物,安神静气,妙用无穷。
然而,金阳依旧没有看他一眼。
就在这时。
一名舞女在做一个高难度的旋转动作时,脚下似乎踩到了裙摆,一个跟跄,险些摔倒在地。
虽然她立刻就稳住了身形,但这细微的遐疵,却破坏了整个舞蹈的美感。
金阳那慵懒的眼神,瞬间变得冰冷。
“拖下去。”
他淡淡地吐出了三个字。
立刻,便有两名金甲卫士上前,如提小鸡一般,将那名吓得花容失色、跪地求饶的舞女,直接拖了出去。
很快,殿外传来一声细微的惨叫,便再无声息。
卫士的动作,干净利落,习以为常。
大殿内的仙乐,没有丝毫停顿。
其他的舞女,仿佛什么都没看见,继续卖力地舞动着,只是脸上,多了几分掩饰不住的恐惧。
萧长风的心,沉到了谷底。
李默更是看得浑身发冷,他紧紧地攥住了拳头。
就连一直事不关己的小神算,都吓得往陈歌身后缩了缩。
而金阳,做完这一切,就象是碾死了一只蚂蚁,神情没有丝毫变化。
他,依旧没有看萧长风一眼。
萧长风知道,自己被无视了。
他心中屈辱,却又无可奈何。
他一时间,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。
就在这尴尬的气氛,即将凝固之时。
那宝座之上的金阳,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咦。
他的目光,第一次,从舞女的身上移开。
他穿过了躬身而立的萧长风,直接落在了他身后那三个随从的身上。
更准确的说,是落在了那个脸色苍白、身体瑟缩的少年卦师身上。
小神算被他看得浑身发毛,几乎是本能地,又向陈歌身后躲了躲。
金阳的嘴角,勾起了一抹感兴趣的弧度。
他天生便拥有一种极为罕见的瞳术——紫极洞虚神瞳,此瞳,可助他勘破虚妄,直视一个人的气运强弱。
在他的眼中,那个叫萧长风的圣人,气运如一团厚重的云,中规中矩。
那个叫李默的黑衣青年,气运赤中带紫,也算得上是一方俊才。
至于李默旁边那个叫陈歌的,气运则是平平无奇的赤色,甚至还带有一丝灰败,显然是修行之路走到了尽头,再无寸进的可能。是一个典型的,无能随从的命格。
金阳只看了一眼,便将其彻底忽略。
唯独……
那个躲在最后面,吓得跟鹌鹑一样的少年卦师,他的气运,竟是一片混沌!
时而如星云般璀灿,时而又如深渊般晦暗,变化不定,玄奥莫测,是他生平仅见!
“你,过来。”金阳对着小神算,勾了勾手指。
小神算被他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盯着,吓得魂不附体,双腿如同灌了铅,一步也挪不动。
萧长风见状,心中一紧,刚想开口呵斥,让小神算赶紧过去。
一只手,却按在了小-神算的肩膀上。
陈歌,上前了一步,将小神算挡在了自己身后。
他对着宝座上的金阳,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。
“此子乃是在下的书童,胆小怕生。不知帝子殿下,有何吩咐?”
金阳的眼睛,微微眯了起来。
一个气运灰败的废物随从,也敢站出来说话?
他不喜欢别人忤逆自己。
他看着陈歌,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悦。
“我,让你说话了吗?”
陈歌迎着他的目光,神色不变。
“我等此行,只为寻人而来,无意与殿下发生冲突。”
“呵。
金阳怒极反笑,他从宝座上,缓缓坐直了身体,第一次,正眼看向了这个敢于顶撞自己的废物。
他饶有兴致地问道:
“你就不怕,我一生气,把你所寻之人,也象刚才那个舞女一样,给杀了吗?”